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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蓓的记实性小说《无奈》之七、监狱传染病与看守吃剩的菜

[2009-8-11 8:4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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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监狱传染病与看守吃剩的菜
 
  
       1
西域城人口多犯人也就多。但监狱还是建国初期建的,没有新修过。一间原来只住10个人的地方现在要住三十,最多时达四十人。囚犯们只能轮流睡或站着睡。
在炎热的夏天大家的皮肤紧挨着,有同性恋倾向的女人就变得怪怪的,让正常人感到恶心。空气里满是让人窒息的汗臭和因为疥疮的广泛传染而使用的浓烈的硫磺膏药味道。
有些等待结论的犯罪嫌疑人,在这样的环境中一呆就是两年或更长。最后发现不对,关错了人或根本没有实质性的东西能证明他犯罪,就含含糊糊地放了。被放的人还千恩万谢、感激不尽。
    丙丑年我第一次入狱到两年后再一次进去时,发现田芳招集还在里面,仍然是“招集”,并且成了看守的得力助手。哪个号子老出毛病就将她调过去处理,而她也不负重托…手到病除。她是个有家有室的母亲,儿子就在一墙之隔的中学读书,长达两年多,不知道儿子长高了多少?不知道丈夫是否苍老?
    她告诉我,她常常梦见囚室里的人,都变成了纸人,可以贴在墙上或天花板上睡觉,这样她睡实了便可以做一个梦,梦里能见到儿子和丈夫。可她说这两年多来她从未睡实过,一个梦刚刚开始,就会被紧贴着的囚犯的呻吟声惊醒。
每天有三次从小送饭口,给每人送进来一碗饭和一勺碱菜。对刚进去的人来说太多、太难吃,但一个星期后你便什么都吃得很香了。每周固定一、三、五有几样抄菜任你选择,十至二十元一份。
我总是买一份来分给几个长得很漂亮的年轻哑吧姑娘吃。她们犯的是偷窃罪。在我进来的前几个月里她们除了碱菜而外,没尝过其它东西。通过她们在我手上写字和打手势,我了解到:她们都是被家人嫌弃的残疾人,不会有人来给她们帐上送钱。她们很小就从家里跑出来了,以偷盗为生,是惯犯了。但她们有原则:在囚室里不偷!这就与其它几个小偷区分开来,凡有人丢了肥皂、卫生纸什么的都不会去查她们。
她们让我想起我家书房屡遭小偷光顾的事来。第一次小偷在书房中只找到老公的一根皮带(可能认为还值点钱),生气地将书弄了一地。老公也很生气,但又无从对应。后来他在每日晚上离开书房时将一张纸条留在桌子上,写着:
小偷先生/女士:
我是一个穷书生,我的字如果能卖钱的话,也不过几分钱一个字。每日奋力写作最多能写一千来字,才可以换十几元钱。还不够养家糊口的。所以,就请你高抬“贵手”,放我一把。
谢谢!
                                 此书房房主
                      
几天后,小偷第二次光顾书房。果然高抬了“贵手”,要不是在那条上留下了字迹,几乎看不出小偷来过。小偷在条的下方回字说:
有个错别字,应该是……放我一马,不是一把。
另外你应该尽快勤劳致富。
    另外走了。    
此后再也没有小偷进书房了。弄得我们哭笑不得,还对这个小偷充满了感激之情。过后又觉得自己可笑,为什么会对一个侵犯了自己的人生出这般情来。
 
    牢里除了每天三次定时定量送饭而外,还每天定时送开水。招集会将这些事分配给几个人负责,保证不用抢也会每人公平地得到一杯开水。剩余的热水会轮流让大家洗澡。洗漱卫生间也是放风间,基本上从早晨到晚上都开着。所以白天大家的皮肤可以清爽一下,不必紧贴着。
这里的看守比较关注囚室里的传染病和皮肤病。有两个“练功的犯人”身上染了疥疮,就是不治疗,坚持要用他们师父的理念和功力去治愈它。结果其中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被看守强行扒光了衣服,当着众人的面将全身擦满了硫磺膏药。另一位年龄约五十来岁的中学教师,她的态度异常坚决,表示如果非要在她身上涂药,她将以死来对抗。狱方不敢闹出人命来,对她也就罢了。
这位五十来岁的中学教师给了我很深的印象。她有大学学历,说话条理清晰,满脸的善良,鼻两旁有两道线条坚定的沟纹。她看到我对两个哑巴姑娘很照顾,便断定我是一好人。一有机会便要来与我说教。大体是,要崇善崇美且透彻透悟。对她所说的,我只当了解一门学问的心态。可我以一个生长在医生世家的医生,对她对待疾病的方式表示了我的不同意见。她看到说服不了我,很是伤心。
反过来,我还想用我的专业知识来说服她。我告诉她,疥疮是一种皮肤传染病,你如果不治,还会让其它的囚也染上你的病。天如此热,大家皮肤又紧贴着,让她也为其它人想想。为此,她只是摇头,认为我是无法超度了。可她也从此长衣长裤地穿着,不管有多热。
 西域城监狱的电视是由狱方控制,固定在国电视一台,每天的早间新闻、午间新闻和晚间新闻,都会定时打开。囚犯们要作记录,每天上午静坐反省时,会被招集叫起来提问,答不出来的要被罚抄写《监规》十遍。这样就迫使大家静下来认真听新闻,关心正在发生的国大事。
 
       
2
芝子被吴召娣叫出去了。
芝子只要一看到吴召娣的身影,就浑身发抖。
回到号里来的芝子,身上的衣服被撕成了条状。露出里面红一块、紫一块的皮肤。
芝子没有一滴眼泪,没有一句话。谁问也不开口。一双绝望的眼睛固定在天花板上。
姜狱长的身影不断地在上面的铁窗子上闪现。这是一个有着狰狞面目的男人,我们从没看见他笑过,也很少听到他说话。
他的眼睛贴在了芝子身上。
唠叨的老太婆说,自从芝子进来后,姜狱长的身影出现的频率增多。
 
 
    3
    平庄地区监狱所在地的地方小,人可不少,犯人更多。原因是大地方不屑一顾的小案子,在这儿只要有人告发,不一定要有物证,便先抓起来再说。使所有二十个号子的监狱仍然人满为患。
    这里只有一个女号子,排在3#。号子里没有指定的招集,由那群粉妹说了算,看守则默认。这里边管犯人头叫“坐把的”,当然,皇后巴萝也是粉妹们的头。
3# 囚室离看守值班室较近,好处是可以叫到“看守餐”(每天看守值班人员吃剩下的菜叫“看守餐”,可以卖给囚犯们吃)。这看守餐可不好叫呢,得看看守的心情,一般他们都卖给自己分管的号子。例外的是他们分管的号子里没人有钱了,或他今天对女号子产生了怜悯之心(有几个男看守常常会有),这样我们号子里便会看到一些有绿叶和闻到有鱼香的菜了。不过只能看到鱼刺,幸运时会有一个鱼头。但那些沾了鱼香的辅料,就足以让皇后巴萝她们几个满足好一阵子。
对于大多数其它人来说,只有看看和闻闻的“福气”。这对于长年累月只能吃到萝卜干的囚犯来说,这也是让他们回忆回忆美好自由生活中,享受最为美好的食物的机会。不然可能久而久之会忘了香甜为何味。
“看守餐”通常是30、50、80元一份不等,一是看吃剩的份量、再者看看守的心情来定。这对皇后巴萝她们来说可没那么多钱来支付,于是号子里其它的人就遭殃了,特别是经济犯。  
 毒品贩子都是因为没有钱吸毒才去贩毒的,往往家里都被搞得“弹尽粮绝”。自己的帐上早已是空的,有些还透支了。但这丝毫不影响她们叫看守餐的频率。开始是偷偷报号子里其它人的名字下账。当有人胆敢提出异议或向狱方报告,便会在开洗漱间放风门的十多分钟时间里,让你用不上水、蹲不上毛坑。还随时会招来一顿暴打,或如芝子般受尽凌辱;另还要向看守编造此人违反《监规》的报告(她们人多,统一口径,看守都信)等等。
看守处罚起人来可就吓人了,往往是两寸宽、三尺长的一根竹棍子,或电棒,或一根橡皮水管子,没头没脑地一顿暴打后,关进站不直的禁闭铁笼子里。何况你给狱方的报告往往得不到答复。
到后来粉妹们就有执无恐了,干脆公开报号子里帐上有钱人的帐,只是报到谁,谁便可以一起吃。
在开“风门”的那十来分钟里,负责搞卫生的芝子,要洗倒马桶、擦拭床铺。负责洗碗的我,要将饮水桶装满水、洗刷干净碗勺。其它的二、三十人每人都想冲洗一下身上的汗渍,但常常不够时,也不够水。春、夏、秋、冬,囚们吃、喝、洗、用都是这个自来水管里的水,每次只放十分钟。冬天里有狐臭的囚就惨了,她得隔两天就用这冰冷的水冲洗一次自己,免得臭了大家。久坐这牢的囚,都忘了这世上还有热水一说。
夏天号子里的汗味太大,招来成千上万的蚊子,每个人一天都打上百只蚊子。满手满墙的血迹和蚊尸,一宿一宿地打。有时候恨不得能长出六只手来。就是这样我们还是被咬得满身疙瘩。
这里的犯人等级分得很单纯,粉妹们是上等,剩下的就是有钱和没钱的分别。外地的囚最下等,因为没经济来源,还没有人帮他们说话,没有人来营救,生死全听天由命。
至于粉妹们,用皇后巴萝的话就是:“我们不过是吃了点不该吃的东西,卖了点不该卖的东西。我觉得一点也没什么丑的。”
那叨唠的老太婆接口说:“而我们只是有着些个人的爱好,我们没有伤害其他人。就是有病不愿意治疗,那也是我们个人的偏好。如果说有损害,那也只是损害我们自己。你们想规劝我们可以,但你们无权强制我们。”
皇后巴萝怒吼道:“谁跟你说话了,闭上你那张老嘴。叨唠婆。”
 
平庄地区监狱里的电视,是由皇后巴萝她们控制。有摇控器,她想看什么节目,大家都跟着看,不得有异议。她们憎恨看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说距她们太远,是狗屁。在那几个月里,外界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我们一概不知。
每天在眼前晃动的电视,都是张丰毅演的郑板桥和演皇帝的张国立。囚们对戏里面的那段对诗情节大不以为然,说,此木成柴山山出,郑板桥要花一年的时间才对出个下联:因火生烟夕夕多。这也太悬了点。
于是,囚们在那些天里作了好多对联出来,觉得比郑板桥大师多了。
小调出了上联:日干久旱火火炎
我对了下联:    水白清泉木木林
珍莉又出了上联:            田力得男日日昌
小蔓花了一天时间对出了下联:白王称皇土土圭
花儿问“圭”是什么意思?小蔓说,是古代帝王将相在举行典礼时手上拿的一种玉器。上尖下方。
皇后巴萝用手做刀状,在脖子上一摸,出了上联:
人言可信匕匕比
出完,得意忘形地说:“再也没有人对得出下联了,除非你们几个等着吃花生米的死囚,到阴曹地府里去把下联续上。”
果然,没有谁再敢对下联。
不能想对联的事,我就想着平日里爱看的足球赛事。我两次被关的时候,都正有重要足球赛事:前次是世界杯,后次是欧洲杯。皇后巴萝不爱看足球,当然我就看不成。到后来我和她们混好了,皇后巴萝在她睡觉后将摇控器给我,这样我便能在临晨,看到消声的足球现场直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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